不久前结束的ISC中国网络安全大会上，来自全球安全专家、白帽黑客，国内政府部委和海外安全机构代表，从理论到实践，从当下到未来，谈趋势、秀绝技。专业“白帽”黑客现场“攻破”各种物理场景或网络空间，甚至有国外黑客通过在体内植入芯片的方式，上演了“生物黑客秀”。

　　为什么说全球网络环境已进入 “大安全时代”？漏洞演化的网络军火有着怎样的杀伤力和贯穿力？为什么说安全的本质是人？为什么他会说，中国团队屡屡闪耀世界黑客大赛，未必是好事，“我们不该去争世界黑客冠军”？《远见》本期对话人物：360公司董事长周鸿祎。

　　周鸿祎在ISC安全大会上演讲

　　网络战空间延伸 “大安全时代”时代要有“大格局”

　　上次对话老周，还是在去年的乌镇互联网大会。那时周鸿祎专注的是“万物互联和物联网安全”。这一年中，美国因为黑客入侵改编了总统大选走势，美国国安局网络武器意外失窃，被“影子经纪人”做成了震惊全球的Wannacry。

　　对此，老周的感到“变天”了，孤立地看“网络安全”威胁已经过时；未来网络安全，将进入攻击横跨物理和网络空间，覆盖越军、民、政、商领域的“大安全时代”。

　　周鸿祎：“现在物联网、车联网、工业互联网，把真实世界和物理世界、网络世界全部拉平了。网络世界的攻击都开始蔓延到真实世界。现在一谈安全，就势必要谈到国家安全、社会安全、基础设施的安全，包括物理的安全甚至人身的安全。我的理解，大安全，网络攻击已经演变成网络战，网络攻击过去还是比较零碎，比较单次，这次WannaCry可以看出来，网络武器打造上实现了平台化、系统化、自动化，全世界已经进入网络战时代。今年这次和WannaCry一块儿泄露出的很多网络武器，经过筛查，发现有不少在中国都已有过渗透攻击。这种网络战的攻击威力一旦和基础设施结合，每个国家都受不了。举个例子，很多纠纷的本质是水资源，比如中国要修一水坝，这些水坝将来会不会是敌国重点攻击对象？以后战争，不是派飞机炸这个水坝，而是攻陷大坝的控制系统。那一定需要一支强大的安全团队协助，做攻防演习和发掘漏洞。一旦目标被攻破后，这时候就要上人（对抗），决不是靠人工智能。在安全领域，是最高智力的两群人较量，人工智能离这个还差得很远。”

　　安全“怪咖”迭出 “产学结合”“军民融合”孵化人才

　　老周还提出了“万物皆变、人是安全核心”。纵观近十年中国网络安全人才培养，走了不少弯路。早年间，高校不敢开设课程，一方面是网络不发达，对安全不够重视；另一方面，也是怕学生学会了技术，学会了把教务处的系统黑了怎么办？明天盯上银行了怎么办？说白了，是顶层人才培养的意识问题。

　　此外，安全人员收入实在不高。顶着个“码农”帽子，到头来日子过得紧巴巴，何苦呢？所以，当下这一批“黑客”顶尖高手中，几乎很少有“科班”出身，反倒是群学历不高，但悟性很高的“怪咖”。

　　白帽黑客MJ郑文彬

　　当然，这些年，随着安全行业受到资本和国家的重视；安全技术人员的待遇和社会地位提升了，很多安全人才从海外回归，也有国内顶尖黑客“金盆洗手”成了白帽黑客。

　　今年wannycry勒索病毒爆发时，著名白帽黑客、现任国家网络安全人才库特聘专家、绰号“MJ”的郑文彬，对我们讲过这样的“内幕”

　　郑文彬：“2008年之前，McAfee（美国知名安全公司）的老总来中国一看：哇，中国竟有这么多黑客！我给你们一月5万美金，在中国给我干活就行。我们一听傻了，5万美金？太多了！好多人去给McAfee干，现在就不一样了。”

　　作者：“现在，中国企业可以给到这个数吗？比如你们或是其他的顶尖白帽。”

　　郑文彬：“超过这个数。”

　　作者：“每月5万美金？”

　　郑文彬：“有的，顶尖水平的，包括股票、奖金，可以超过这个数。国外安全市场在萎缩，很多人愿意回来。”

　　高级漏洞=网络军火原材料

　　周鸿祎认为随着大环境改善，未来网络安全人才的结构和培养方式将发生变化，此外军民融合将是“大安全时代”的必然趋势。

　　周鸿祎：“从我们来看，现在网络安全顶尖人才，其实大学还没毕业，所以我们觉得可能不需要上完大学；第二，不一定是高材生，很多人看着挺‘屌丝’的，但他热爱这个行业，他们都是一些怪才。从这个角度讲，很难用正常大学生（的方式）培养。有的人考不进大学，也可以进入网络安全学院，有‘靶场’给他们实验，有攻防实力，我估计1-2年里培养出基础人才，能否到顶尖靠他自己的悟性。当然，安全这行业，顶尖人才和天赋也有关系，不是完全靠培训能训出来的。”

　　漏洞是国家战略资源 我反对中国团队争“世界黑客冠军”

　　这两年，很多国际黑客交流大赛上，中国互联网安全公司派出的战队，屡屡取得佳绩，相继攻破谷歌、微软、adobe 等各大知名公司的系统漏洞。媒体报道也每每摩拳擦掌，似乎这么做是“争了荣誉、长了脸”。中国是否需要“世界黑客冠军”这样的名气、底气？

　　对此，周鸿祎唱了反调。他再次强调“大安全”意识，称“以后要管好自己的人，世界黑客冠军这事，其实未必是宝，反而是坑。

　　周鸿祎：“要我看，现在这行业有‘不正之风’，大家觉得去海外参加比赛，就像参加奥林匹克，得到外国人的首肯有特光荣。开始我也这么想，（与其）咱们（安全公司间）内斗，大家打来打去外人在一边看热闹，不如（去参赛）和国外的比试一下。但时间长了我发现一问题，美国特别热衷干这个，因为漏洞一亮（暴露），这个漏洞就再也用不了，这种比赛好像从来就没有‘美国队’。还有，北约盟国研究漏洞的人，根本不允许他来中国、俄罗斯这些武器禁运国参加比赛。因为来了，秘密漏洞就泄露了。 人家拿了个漏洞，可不能轻易拿来做比赛，可能做一个类似WannaCry那样的网络武器，武器很保密，一用三年，要不是这次被泄露的，没准还能长期使用。

　　所以我说，漏洞有点像你挖到了类似的国家重要战略资源。因为能拿到世界顶级黑客大赛攻破的，人家专门给你设了命题，让你去攻，这都是高价值漏洞。如果卖给某个犯罪集团和国家情报机构是百万美金算的，这些漏洞是不是应该留在国内，看国家是不是需要？现在我对这个持公开反对态度！但没办法，它形成了风气。有的公司专门组队去了，我的人忍不住这口气，非要较这个劲。我的观点还是很明确的。在‘大安全’时代，网络战时代，不要呈匹夫之勇，不要图一时之快，我们今天得了一个黑客大赛第一名so what？中国长期来看需要积累网络资源和网络资产，否则有点漏洞就用了，真哪一天和别的国家打起网络战，你手里什么都没有，你说这个仗怎么打？”

　　前不久，有人写了一篇文章《人民想念周鸿祎》，这篇文章勾起了大众对3Q大战时代，那个敢搅混水、无所畏惧的周鸿祎的怀念。如今，各行业公司从看资本脸色，但业内竞争百花齐放；到只看AT两大巨头的脸色、挑边站队；周鸿祎的发声似乎变得“低调而乖巧”了。

　　老周对此的解释是：互联网多元化，导致“边界错乱”。每家大公司都不可避免地踏入他人的领域，当年横冲直撞最多换来了搅局；从长远看，企业和人都要聚焦核心，不要穷追风口。大安全时代，周鸿祎眼里的对手和目标变得更加清晰。（作者王思远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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